今年如果問台灣的小朋友，以後最想從事的職業是什麼，答案八九不離十大概就是「鬼殺隊」!!這是當紅動畫中一群富有正義感的劍術高手，以消滅世間的惡鬼為志，但所謂的惡鬼，真的都是絕對的壞人嗎？區分好人或壞人後，那些真心懺悔的惡鬼有被社會原諒的機會嗎？反觀真實社會中的“惡鬼”，我們到底秉持什麼心態去看那些作奸犯科的嫌疑犯？見鬼就殺、唯一死刑已經出現許多討論的空間，透過這部動畫，也許能提供我們再一次的思考機會。
不複雜的劇情，卻處處扣緊思辨
這部動畫的劇情架構不難理解，剛開始筆者還一度以為是東方版的吸血鬼故事。故事描述男主角竈(ㄗㄠˋ)門炭治郎有天回家，發現全家被鬼殺害，更可怕的是自己的大妹-彌豆子因為被大魔王所傷而感染變成鬼。照理來說，只要變成鬼，即成為人類的敵人，對其無需慈悲與憐憫，應該要趕盡殺絕，我想大部分的鬼殺隊成員也同意如此。但but!劇情就在「自己的妹妹變成鬼」開始複雜且更耐人尋味。男主角因此選擇加入鬼殺隊，踏上接下殺鬼任務，同時拯救鬼妹妹的崎嶇旅程。
隨著劇情發展，我們更加清楚炭治郎跟其他鬼殺隊的成員有所不同，他並非為了復仇或單純以殺鬼為志，而是他願意相信鬼也存在著人性，無論是自己的妹妹還是死在他刀下的每個鬼魂，他都願意站在理解與同理心的角度，並用行動來證明他的堅持是對的!甚是讓惡鬼在臨死前開始懺悔、懂得珍惜曾是人類的遺憾。
「見鬼就殺」應該可以說是鬼殺隊成員的殺鬼準則，無論這隻鬼犯多少錯、殺多少人，鬼就是鬼，怎麼會有人性的一面？更別說保護人類了!因此炭志郎還有另一項任務，就是說服彌豆子以外的所有人，尤其在鬼殺隊成員的刀下，證明「她是我妹妹，但她不會吃人!請不要殺她。」這種感覺就像殺人重嫌的家人繼續護著自己的骨肉至親，無論社會輿論壓力多大、鍵盤柯南如嗜血鯊魚、外頭「唯一死刑」喊得多大聲……。因為她是我家人，誰也不許動她一根寒毛!
應報理論與修復式正義
為什麼人類社會需要刑罰，需要死刑？
應報理論(Retributive Justice)又稱作應報主義或應報式正義，是刑罰目的的理論之一，認為針對犯罪行為予以處罰就如同因果報應。「因為破壞社會規範，所以必須接受處罰」，至於處罰的程度？也是依據犯行輕重來橫斷，達到「罪責相當」，這樣的思想邏輯在東西方的傳統文化中皆都曾出現過。
《漢摩拉比法典》*(圖左)是古巴比倫國王漢摩拉比頒布的一部法律，目前公認是世界上最早的一部成文法典(西元前1750年)，條文包含釐清與損害賠償，並且提出「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概念。後續在希伯來聖經中也將「以眼還眼」（An eye for an eye）表示作惡、惡意傷人者，必須受到相對應的制裁。
西元前約400年，戰國時期魏國法家李悝(ㄎㄨㄟ)法經中也曾出現過「拾遗者刖(ㄩㄝˋ)」，侵占他人遺失物的人必須被斷手腳。
漢高帝元年(西元前207年)，劉邦入咸陽。儘管富貴與安逸的生活擺在眼前，劉邦還是與百姓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這對剛結束動亂的關中百姓來說簡直是一顆定心丸，無不擁戴劉邦稱王。因為無論是殺人、傷人或是竊盜，都會有相對應(抵)的處罰。
如此強調「對等傷害」的理論，有優點也有缺點，透過《鬼滅之刃》的劇情來舉例。這些惡鬼本來就要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代價，受害者(或其親屬)才能洩憤，甚至可以在最後一刻前，使惡鬼自我悔悟反省，在某種程度上達到贖罪的效果。然而，誰能保證惡鬼也能改過遷善？所以鬼殺隊當然還是以斬草除根的方式，將惡鬼完全消滅，儘管真的有鬼在最後一刻開始懺悔……。此外，殺了鬼，被害人的家屬真的可以得到心靈的滿足嗎？又可以滿足多少呢？
「奪走他人生命，卻不用接受任何懲罰的話，被殺死的人就無法雪恥。你殺的人越多，我就用酷刑審問你越多。等你忍受那些痛苦後，你的罪孽就可以得到原諒。」_蝴蝶忍《鬼滅之刃》動畫第20集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其實鬼殺隊並非政府單位!雖然具有制度與秩序，但所有殺鬼的行為，甚至可以說是動用私刑。雖說鬼已經不是人了，想必也毫無人性尊嚴？更不用注重什麼「加害者的人權」？所以鬼在世上就是不值得原諒的存在？
修復式正義，「如果道歉有用，還需要鬼殺隊幹什麼」？
是阿，鬼如果能道歉，可以為善，勇於向人類認錯的話，那鬼殺隊豈不是都準備失業了嗎？換個角度思考，鬼殺隊的存在是不是也限制了鬼向善的可能呢？劇情已經呈現鬼仍保有人性的事實，無論是彌豆子、愈史郎還是珠世醫生，我們都能看出他們在這世界上仍保有人性，協助鬼殺隊消滅反派，期盼讓世界變得更好!
我們常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修復式正義也可以適用在惡鬼身上嗎？
修復式正義強調加害者與受害者之間的溝通，讓加害者能誠心懺悔，彌補自己的過錯，得到所傷害的人的原諒；同時被害者(或其家屬)也能在接收道歉與補償的過程中，慢慢放下執念，得到平靜。比起刑罰的應報理論與預防理論，修復式正義更著重在「理解」與「同理」，此外還有一個終極目標：促成一個和諧和公平的社會。
其實說起來非常容易，目前全世界也只有少數國家(如紐西蘭)運用在罪刑較輕的犯人身上，但看一下《我們與惡的距離》(2019)，大概也可以猜到台灣目前接受修復式正義的程度。再者，受到媒體慣有的聳動報導之累，未執行死刑表示政府漠視被害者家屬，判決參考精神疾病就是恐龍法官，但我們的社會有因此變得更和諧嗎？包圍警局、交出嫌疑犯、消費加害者與被害者的種種言行已經足以再傷害這個社會一次。
動畫中，應該沒有人能完全落實這樣的理論，一個政府不承認、動用私刑的組織，當下應該也沒有所謂的刑訴程序或國民法官制度。但我們從一些死在炭治郎刀下的惡鬼來看，他們常在死前看到“人生”的跑馬燈，仍然會痛哭流涕，開始懺悔過去，是不是也代表著他們其實存有那麼一絲人性呢？可惜一切為時已晚，這些悔恨就跟著他們灰飛煙滅，而惡鬼與鬼殺隊的對立也將繼續下去，如同目前的社會，很多人是鬼殺隊，很少人是炭志郎或是富岡義勇。
人鬼疏途，但人心才是最可怕的劇毒
鬼跟人，哪一個比較可怕？電視劇《通靈少女》的導演陳和榆這麼說「那些奇幻神鬼永遠都是次要的，你身邊的人永遠才是重要的，人與人之間的連結以及你怎麼對待一個人，才是題材的重點。」從《鬼滅之刃》這部動畫也可以看到有些鬼並不是天生就是惡鬼，而是在各種環境壓力下，慢慢讓心中的惡滋長、最後做出報復人類的惡行。人性的醜惡、偏見與歧視，恐怕比惡鬼本身更可怕，這些造就每個人心中邪惡的幼苗滋長，就算是鬼殺隊的菁英，還是有可能會墮落、濫用私刑。
從“累”這個角色身上可以看到，就連惡鬼也會有夢寐以求的親情羈絆，對他來說，炭志郎與彌豆子的關係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家人羈絆，但他也意識到這種羈絆是自己無法複製的，而這份遺憾或許也導致他鬆懈、輕忽這對兄妹的實力而敗下陣來。最後當他回想起自己還是人類時，家人給予的溫暖與呵護，已經為之以晚。我們只能透過動畫中這幾幕的跑馬燈去揣測，“累”他是真的壞人嗎？”。但多數鬼殺隊員不會想這麼多，更不用說讓惡鬼有反省、悔過的機會。
這部動畫好看以外，這首《紅蓮華》也成為今年2020年非常膾炙人口的動漫主題曲!
📽影像文本：《鬼滅之刃》/ 漫畫原作：吾峠呼世晴 / 動畫導演：外崎春雄 / 發行：日本-Aniplex； 台灣-木棉花國際 / 分級：保護級 / 共26話，每集約40分鐘
🍿參考文獻：
-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應報符合公平正義嗎 / 菜市場政治學 / 東吳大學兼任助理教授吳俊德 / 2014-11-07
🥤參考文獻：
- 【動漫評論】鬼滅之刃 — 柔情似水，熱情如火 / 網誌文章 / Dreamless Adventurer /2019-09-30
📚配合課程：十二年國教 公民與社會科學習內容
[ 主題B：社會生活的組織及制度 ]
i.犯罪與刑罰
- 公 Bi-Ⅴ-1 國家為什麼要以刑罰的方式處罰人民？犯罪的一般成立要件有哪些？
- 【延伸探究】「刑法的最後手段性」或「刑法的謙抑思想」與現代社會對公平正義的期待有何關聯？為什麼？
青青草原
小心滑
電影中的公民與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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