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第四權的代表，媒體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換來一份真相的報導？當市場機能失去功能、政府直接管制力有未逮，外部效果又如何內部化成為市場運作的關鍵。可惜多數時候，我們越接近真相才發現“水很深，不要問”，於是當人民只能當高牆下的雞蛋，所謂的公民社會也將離我們而去。在台灣疫情期間上映的《惡水真相》或許關注度不高，但確實是每一個世代探討永續發展很好借鏡的電影主題，或許沒有犧牲沒有真相，但為什麼犧牲的總是被蒙在鼓裡的人民，還有媒體的良知呢？
「外部性」是高中經濟學很重要的一部分，因為我們的現實生活絕對不會像是市場均衡圖那樣好棒棒，外部性的發生與解決之道才是課本與社會的連結。加上”媒體”的影響，我們能否在一個交易成本低、資訊公開的環境下，重返經濟效率？究竟媒體報導的力量可以改變這個社會嗎？改編自當代仍是爭議事件的《惡水真相》，絕對是最好的解答。
我經常被兩種態度攪得心神不寧，其一是作為一名有良心的攝影記者，其二是作為一名有創造性的藝術家。 
_尤金·史密斯（1918-1978）
一、劇情與歷史
《惡水真相》翻拍自日本最嚴重的環境公害事件-水俁病，這起事件的起因雖然發生在熊本縣水俁市（Minamata，因此此病又稱作Minamata disease。)，但直到二戰後才慢慢被世人發現其嚴重性，可惜生態環境與未來世代都已經身受其害，而長達半個世紀的求償訴訟至今仍還有懸念，雖然工廠宣稱已與受害者與家屬達成和解，但這些作為都無法讓我們忘卻人類曾經為了經濟發展付出多麼慘痛的代價。
約在1930年代開始，日本窒素公司（Chisso Corporation，現已改名）在日本熊本縣最南端的海灣建設化學工廠，同時還以振興當地就業為誘因，聘雇水俁市的居民為員工。然而工廠因使用硫化汞作為催化劑，且在未經處理的情況下，直接將大量被汞污染的廢水排放入海灣。此舉等同改變了生態的食物鏈，當含有甲基氯汞（化學式CH3HgCl）與二甲汞（化學式(CH3)2Hg）等化合物被海洋生物攝取，這些海洋生物再由不知情的當地人捕撈、食用，經生物放大作用在人體內累積遞增，造成汞中毒，截至目前已確認的患者高達2300人以上。
但在確認病因之前，水俁市的居民都處在資訊不對等的狀態，即便前窒素公司已經犧牲上百隻貓作為實驗，才確認有機汞的污染就是水俁病的主因，但他們仍對外界隱瞞實驗結果，直到1968年經日本政府介入、調查後公布主因，窒素公司才停止排放污染廢水，但早已無濟於殘留在人體毒素的嚴重影響，相關症狀包含產生手腳麻痺、部分肢體功能失能，嚴重則發生全身痙攣、精神錯亂乃至死亡的狀態。
二、記者的天職
攝影記者尤金・史密斯(W.Eugene Smith, 1934-1978)擅長帶給觀眾寫實且又具有衝擊性的攝影作品，在進入《生活》雜誌工作前，他就以持續追求完美主義及難以相處、又具爭議的個性出名。而被派去日本水俁市採訪紀錄的經驗、以及後續產出的作品集《智子入浴》（Tomoko Uemura in Her Bath）可以說是他在攝影事業的巔峰。電影中可以看到強尼・戴普飾在攝影師的個性以及執著上的詮釋，原本以為只是簡單的攝影採訪，卻因為與當地民眾接觸後、了解當地的需求，並且也深入敵營見識到為求經濟而不擇手段的作為，甚至還因此受到公權力以及企業的威脅，但這些都無法讓尤金・史密斯放棄追求真相與正義。
美洲土著認為拍照會被攝影機奪走靈魂，但我認為同時也會奪去攝影師的靈魂。
_W. Eugene Smith
電影裡的這句台詞似乎也說明了記者的天職，以及報導時與內心良知的拉扯。新聞媒體不應該只是把真相帶到觀眾眼前，而是藉由報導讓市場的資訊更加透明，同時降低交易成本，避免引發更嚴重的外部效果。由此可見媒體本身就是一種目的、一種價值，對第四權的堅持可謂記者的天職。如果今天劇情翻轉，《生活》雜誌或是尤金・史密斯選擇收受廠商的賄絡或向政府或財團低頭，那這件令人心碎的歷史也將永不見天日，水俁市還有可能變成現實版的拉昆市。
三、外部成本與解決辦法 ft.學測考古題
劇情牽扯到經濟發展與環境破壞總能抓住一般觀眾的心(大財團可能就不好說@@)，畢竟相較製造外部成本的工廠，整體社會要承擔的成本族繁不及備載。相關的電影情節不算太少，如2000年的《永不妥協》和2020年的《黑水風暴》都是經典的代表，跟這部《惡水真相》(2021)一樣，皆呈現出市井小民面對大企業的無力感，最後憤而與之對抗。這個過程多脫離不了經濟學的一個重要概念：外部成本與解決方式。
根據經濟學對財貨性質的分類，具有獨享性與非排他性的共有財(aka.準公共財)常因為大家都可用，所以大家都濫用，最後鬧到大家都沒得用的結果。美國生態學者哈定（Garrett Hardin）所描繪的「草原上的悲歌」就是在描述自然資源容易被大家以為取之不竭而導致資源枯竭。105年學測考古題就曾出現過「地下水的財產權不明確，易形成共有財的悲歌」的正確選項，除了地下水，黑鮪魚、下游的水源，還有水俁市的環境亦然。
此外，在經濟活動中，當某些產品的生產行為會使得交易雙方以外的第三者產生損失或因此得利；而這些受到影響的第三者無法就所受損失而要求賠償；或是因獲益而支付報酬，有時候還找不到生產者是誰咧。於是當未考慮外部效果下的市場狀態，就未必符合柏拉托效率，即市場失靈。萬年通用案例像是工廠在上游排放汙水，造成下游生態危機，或是大學指考曾出現過的「深夜在屋內練習彈鋼琴」、「打掃公寓樓梯間」選項都是。而用經濟學的供需圖表來討論外部成本的影響，可用四張圖表來呈現：
配合電影，私人供給線(S)就是窒素公司排放汞汙染水的成本，照理來說應該由公司自行解決汙水、吸收成本，但因價格低(P*)，導致產量大量排放(Q*)；而此行為造成水俁市的環境與居民健康負擔，將會形成社會成本(S1)，可惜因為工廠規避法規、黑心操作、控制媒體，導致當地政府和居民皆難以對其究責。相反的如果今天要使其「外部成本內部化」，就必須思考如何解決問題背後的資訊不對等以及交易成本過高等問題，而政府與窒素公司都無法規避!
國健署2017年宣布對免稅菸品課徵每包20元的健康福利捐，主要目的之一是為了進一步降低菸害帶來的外部性。下列各項針對特定族群的政府政策中，哪一項的政策效果與前述政策最相似？(107學測考古題)
(A)設置不分區立委的婦女保障名額
(B)每周提供國小學童飲用免費牛奶
(C)免費提供身心障礙人士復康巴士
(D)免費提供高齡國民施打流感疫苗
當然，如果政府不介入處理，將外部成本內部化，民眾跟廠商之間的處理方式可能會耗費更多的交易成本，因為財產權沒有辦法界定歸屬加上資訊不對等，民眾要怎麼面對大財團的利誘與威脅？私人之間要達成「寇斯定理」恐怕是跟水俁病一樣，是一個難以平復的傷痛吧。
或許結局或是賣座與否已經不是這部電影重點，有如紀錄片的劇情既能扣緊現實生活，又能勾起觀眾反思，讓作為地球公民的我們為下一代思考永續發展的意義，可能是在這個後疫情時代比票房表現更重要的事。
如果人類還是造物主，我們必須改變這個被汙染的世界。
_《惡水真相》(2021)
考題練習：
日本水俁病事件至今年已被官方認證滿 65 週年，電影《惡水真相》(2021)即描述傳奇攝影師尤金史密斯(由強尼・戴普飾演)冒著危險遠赴日本，捕捉這起震撼全球的公害情況。當年坐落水俁市的工廠為謀取暴利，擅自將未經處理且含有劇毒的污水排進海灣，並透過食物鏈進入人體，導致一連串至今尚未解決的問題。下列敘述何者正確？
(A)排放汙水的外部效果是工廠活動對第三人造成的正面影響
(B)由於難界定食物鏈被影響的範圍，因此造成共有財的悲劇
(C)排放汙水的工廠也曾提供就業機會，屬於外部效益內部化
(D)此事件纏訟至今長達數十年，顯示民眾對司法的資訊不足
(電影中的公民與社會/小心滑/原著)
小結
水俁市過去的傷痛在近年來的司法訴訟中得到該有的正義，但今年透過《惡水真相》(2021)讓我們知道這樣的歷史我們如果不正視面對，那些過去我們教科書中引以為鑑的慘痛畫面將會重新上演。聯合國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出版的《我們的共同未來》將「永續發展」定義為「“Development that meets the needs of the present without compromising the ability of future generations to meet their own needs" / (既能滿足當代的需要，同時又不損及後代滿足其需要的發展模式)」。如何在不同世代之間調和經濟與環境的公平正義？除了媒體自律與第四權外，最重要的還是靠我們公民習慣、主動去關心生活環境的變化，甚至為其做出改變。
📽影像文本：
- 《惡水真相》(2021) / 導演：Andrew Levitas / 發行： American International Pictures / 分級：保護級 / 116分
🥤參考文獻
- 纏訟半世紀 日本水俁病和解落幕 / 社團法人台灣環境資訊協會-環境資訊中心 / 摘錄自2010年3月29日BBC中文網日本報導
- 夾在水俁病受害者跟政府之間，無人知曉的原點 / 報導者 / 米果 / 2019-5-17
- 影／水俁病事件將屆65週年 強尼戴普「惡水真相」揭曉真相 / 聯合報 / 記者陳建嘉 / 2021-04-29
- 日本「水俁病」事件62周年》近2300人受害、訴訟超過半世紀 禍首企業宣稱：救濟已經結束 / 風傳媒 / 陳慧真 / 2018-05-06
🍿延伸閱讀
- 日本水俣病事件搬上好萊塢 《惡水真相》向水俣市申請掛名未果 / 社團法人台灣環境資訊協會-環境資訊中心 / 宋瑞文 / 2021-08-12
📚配合課程：十二年國教 公民與社會科學習內容：
[ 主題C：社會的運作、治理及參與實踐 ]
g.外部成本
- 公 Cg-Ⅴ-1 外部成本如何影響我們的日常生活？
- 公 Cg-Ⅴ-2 政府如何解決外部成本的問題？
青青草原
小心滑
電影中的公民與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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